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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巴黎

  巴黎又瘫了,整个法国都在罢工。还好,我有我的轮滑鞋,不用苦等那常日里也很少现身的PC1。就在今天晚上,希拉克总统正式签署了CPE(首次雇用合同法)。相信生米既已煮成熟饭,抗议活动也将慢慢平息,现在那些愤怒的人们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到2007年大选时把他们的选票全都献给PS(法国社会党,属于左派)。我实在是很同情德维尔潘总理啊,本想为法国做点好事、实事,大伙儿却不领情。这种“为了改革,即使前面有万丈深渊,即使不幸会摔得粉身碎骨,我也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的勇气似乎和朱总理当年的誓言有些类似。唯一不同的便是,给朱总理设置万丈深渊的是那些处在中国社会最上层的官僚员外们,而给德总理添麻烦的却是一群一无所有的法国愤青。 上世纪90年代末以来,法国经济遭遇严重困难。失业率居高不下,始终在10%左右徘徊,而25岁以下的人中更有四分之一是待业青年。失业,无疑已成为法国社会亟待解决的一大难题。过去的几个月里,法国的失业率有所下降,德总理希望在此时推出CPE以巩固这来之不易的成绩。由于现行的劳动保障法对雇主解雇职工设置了种种苛刻的条件,导致雇主不愿也不敢轻易招聘新员工。为了解除雇主的顾虑,CPE规定,20人以上规模的企业在与26岁以下的青年人签订雇佣合同后,最初两年内可随意将其解雇而无需说明原因。其实,该法案只涉及极少一部分人群,况且从根本上讲,它是为年轻人着想的,目的是为他们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然而,它所受到的抵制,则是德维尔潘及其政府始料未及的。 法国正在为它的“社会主义”制度付出昂贵的代价。那些动不动就罢工、每周只想工作35个小时的法国人,你们怎么面对日益激烈的国际竞争,怎么面对崛起的“资本主义”中国,要知道那里还有十几亿劳苦大众愿意为了挣你们买一个面包的钱而卖命地工作一整天。孟子曰:“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想当年,忧国忧民的巴黎学生为了促使政府革旧维新,毅然掀起了五月风暴。六边之内,无不风雨飘摇,就连德高望重的戴老(戴高乐将军)也是在劫难逃啊。再看今天,这些早已被政府宠坏了的小孩们,又一次走上了街头,并和那帮制造了“巴黎骚乱”的阿人黑人小混混一起,连袂出演了一场文革大戏。场面之激烈程度丝毫不减1968,然而这一次他们不再要求改革了,他们要求不改革,他们只想自私地守住属于自己的既得利益。 改革总是会损坏一部分人的利益。在中国,这部分人的利益自古以来都是被忽视的。而在法国,这么做可是万万使不得的。议会刚通过一项改革措施,那些利益受波及的人们已经开始游行了,一个个靴刀誓死,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而此时,被民主制度驯养得越来越懦弱的政府开始退缩了,开始盘算起换届时的选票了,于是一个原本可以提高全社会福利的Pareto改进就这样被一小部分人轻易地抹杀了。这还是民主么?这还是共和国么?依我看,这是专政,这是少数人对多数人的专政。鲁迅先生曾经无奈地感慨:“可惜中国太难改变了,即使搬动一张桌子,改装一个火炉,几乎也要血;而且即使有了血,也未必一定能搬动,能改装。”(《坟·娜拉走后怎样》)对于今天的法国来说,改革同样是举步维艰,政府挪一下凳子便会有人上街,哪个政党愿意碰这块烫手的山芋?之前,拉总理不信这个邪,(拉法兰,上一任法国总理)碰了,已经走人了。今天,德总理还要玩火,又碰了,群众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柏杨先生在《丑陋的中国人》里举了一个例子说中国人缺乏民主意识:一群小孩子在争,有的要爬树,有的要游泳,闹了一阵之后决定表决,表决通过爬树,结果要游泳的不干了,还是去游泳了,最终大家还是各搞各的。现在看来,法国人的民主意识也好不到哪儿去。CPE(首次雇佣合同法)是(由(由全民投票选出的总统)任命的总理)提交给(由(全民投票选出的议员)组成的国民议会)并由国民议会依据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投票通过的法案,是一整套民主程序的结果,无可挑剔。可悲的是,当年的高卢先贤们创造了“民主和自由”,而今天的晚辈们只知道自由,早把民主的真谛抛在脑后。柏杨先生还说过,中国文化是个大酱缸,既使是水蜜桃丢进去也会变成乾屎橛。我现在还看不清这深不可测的酱缸到底是在变浊还是在自清,不过在法国待的时日久了,我倒发现这法国其实也是个大酱缸,而且正一天一天地烂下去。 人类社会分工到现在已经有几千年历史了,尽管我很反对这种把每个人都吸入社会,导致大家互相依赖,进而丧失精神自由的制度,但我不得不承认它对人类社会进步所做出的巨大贡献。一个律师去看病,医生要他吃什么药他就乖乖地吃什么药,因为他不懂医学。医生要打官司,对律师的话同样是言听计从,因为他不懂法律。治理国家的学问,远比医学或是法律更复杂,然而,政府作为专业治理国家的机构,为什么当它要大家做这做那的时候,大家就不合作了,还百般置疑呢?为什么我们愿意相信医生和律师,却总与政府为敌呢?人类的政治理性分为大脑理性与肠胃理性,前者登泰巅谋万众宏图,后者蹲井底理自家柴盐。显然,这两者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分歧以及由此引发的激烈斗争。有意思的是,在民主的政体下,斗争往往以前者失利、后者得逞而告终。而在相对集权的国家,政府以及知识精英改造社会的蓝图反而能够更顺利地实现。正如这世上没有一样东西是完美无缺的,“民主”亦逃不出这普世皆准的定律。什么是民主,为什么要民主?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早已超出了我的知识框架。我不想给“专政”贴金,然而,在法国,在这个世界上最民主的国家里上演的一幕幕喜剧或是悲剧却着实让我窥见了民主的种种弊端。就在去年,法国人把他们自己的政府辛辛苦苦酝酿出来的欧盟宪法给否决了,而且还是全民公投,一人一票,你觉得够民主了吧!我看这还不够。第一,有很多决策的后果只有在未来才慢慢显现,因而它更多关系到的是未来的人,然而参与投票的都是现在的人,你能让叮当把选票捎给你的子孙嘛?第二,为什么民主一定是一人一票呢?何不多给贤人一些权力,而把那些蠢人手中的选票剥夺?更极端一些,我倒希望有那么一个无所不知,“两个凡是”的圣人,就让他(或她)去承担治理国家的重任吧,我们则自顾享受独裁统治下的幸福生活。   参考文献:《法国学潮:正视政治争端的“理性分歧”》,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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