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lking about 富人可不可以多吃肉？

经常上一位在哈佛读经济学博士的北大师兄的博客，每次都让我有不少思想上的收获。今天读到他写的一篇关于房地产问题的文章（原文附后），给我不少启发，于是便想把自己的观点也表达出来：

猪肉和房子还是有所不同的。假设这些富人的财富是无穷的，就算我们不限制他们吃多少肉，他们也不可能买无穷多的肉，并把这些肉都吃下去，他们的胃终归是有限的。但是如果我们不限制富人买多少房，他们完全可以买无穷多的房，并把这些买来的房子全都闲置在那儿。归根到底的原因是：吃肉是一种消费行为，而富人买房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投资行为，他们根据自己的 intertemporal utility function 定出的投资水平过度挤占了本应被社会用来消费的那部分资源，从而使得穷人连用于维持眼下生计的消费（买房对于穷人只是一种消费行为）都难以得到满足。

富人大量买房导致房价上涨，导致穷人买不起房，导致穷人的福利水平下降，富人却没有对这一后果给穷人以经济上的补偿，于是产生了外部性，这和工厂排污的例子是一模一样的。肉的供给弹性大，需求弹性也大，富人多吃肉导致价格上涨的幅度有限，由此造成的外部性也是有限的。房屋的供给弹性小，需求弹性小，富人多买房势必导致房价大幅上涨，从而造成严重的外部性。纠正这种外部性最常用的两个办法：一是征税，于是就有了房产交易税。二是定额，每个城市的新建住宅中必须有一定百分比的廉价住宅，于是剩下的部分便是富人们“随意排污”的额度，由他们自己在那里交易。

法国是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房价过高以及由此导致的社会不公等一系列问题自然是政府长期以来关注的焦点。法国有一些政策有效地治理了这个问题。第一个政策我在前面已经提到过了，中央政府规定每个城市的新建住宅中必须有20%是廉价住宅，没有达到指标的城市要被罚款。尽管有一些以富人为主的城市宁愿被罚款也不愿意修HLM，但大部分城市都超额完成了20%的指标。因为市长是由市民直选出来的，而穷人是社会中的大多数，竞选市长的人为了拉选票就不得不承诺修建更多的HLM，这一点上，他们和中国那些以“政府利润最大化”为目标的市长是有本质区别的。另一个政策很有趣：冬天的时候，如果你没钱交房租了，房东无权把你赶出去，无权停你的水电和暖气。如果你是流浪汉，碰巧发现一处住宅是闲置的，你就有权翻进去，在里面一直住到冬天结束。这个政策不仅在短期内使得空房这样一种边际成本为零的资源得到了更有效的利用，而且长期来看，这个政策也增加了富人闲置空房的成本，从而减少了他们“吃肉的胃口”，有利于平抑房价。貌似荒唐的政策还体现了人性的温暖，恩，这就是我最爱的法国，能在今天这样一个信奉“效率第一”（特别是经济学家）的世界里坚持“公平至上”的原则，祝你好运！

PS: 其实法国人的效率一点也不低。我最烦的就是听到一些人整天说法国人办事效率如何如何低。他们往往把自己一次不爽的遭遇就 generalize 到整个法国。如果你们非要 generalize， 那我就给你们一个数据：

France is the second most productive country in the OECD. In 2003, the GDP per hour worked in France was 47.2 USD, ranking France behind Belgium (48 USD per hour worked), but above the United States (43.5 USD per hour worked), Germany (40.6 USD per hour worked), the United Kingdom (37.7 USD per hour worked), or Japan (30.9 USD per hour worked).

基本上，可以把比利时看成法国的一个行省，那么法国就是世界上生产效率最高的国家！出乎你们的意料吧。所以，以后你们可以说法国人懒（每周只工作35小时，每年有5周的带薪假），但不能说他们效率低。这从一个侧面也反应出法国人是比较聪明的。就像在学校的时候，聪明的学生只用半个小时就把作业搞定，然后就出去踢球了，其他人则还在教室里埋头苦读。

Quote

富人可不可以多吃肉？

这个问题问得似乎有点无聊。一个人有钱，他买得起肉，他多吃，这完全是他自己的事情，我们管得着吗？

 

如果你真的认为我们管不着一个人吃多少肉，那么请看下面这条新闻：
。。。。。。
但是近日北京市房地产产业协会发布的一份报告认为，北京的住房从总量上说是足够的，并不短缺，甚至是潜在过剩。
。。。。。。
报告指出，房屋没有得到有效的供应，大量闲置房屋掌握在少数富人手中，导致了住房分配不公，客观上造成了北京房屋供给紧张，房价上涨。

 

把这条新闻改一改就是：
北京的猪肉从总量上说是足够的，并不短缺，甚至是潜在过剩。猪肉没有得到有效的供应，富人吃了大量了猪肉，导致了猪肉分配不公，客观上造成了北京猪肉供给紧张，猪肉价格上涨。

 

我不是否认这个报告后面的逻辑，从某种意义上，我同意这个报告后面的经济逻辑：富人购买了大量的房产对于原本就高的房价产生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这跟富人吃了大量猪肉可能会推高猪肉价格没有本质不同。

 

我不同意的是这个报告对于这一问题的判断，字里行间，这份报告似乎是在暗示：控制房价的方法是不让人多买房。这就引发了我前面的问题：要是猪肉价格涨了，我们该不该限制人吃肉？

 

尽管我对房价的过快上涨也很担心，特别是由此产生的公众情绪问题，但我不认为我们可以主观的认为人家多买房就是“闲置”，或者更轻易的认为一家一套房就可以。在市场交易的情况下，买多少房和吃多少肉是一样的，如果我们认为不应该干涉一个人吃多少肉，就没有太多的理由干涉一个人买多少房。昨天，和谷主一起去顺义滑雪，看到山脚下的一片农家院落，我还想着要是什么时候有钱了，就买一个小院子。也许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有三百五十天都不会住这个院子，但是就是滑雪的那些天里，我可以住在自家的院子里，不用起大早的往山里赶，滑完雪了也不用着急回城。这是闲置吗？即使买房唯一的目的就是投资，请问我们有道义上的责任不让人家干这件事情吗？我不认为有，只要人家按合同付钱。

 

想要控制房价的上涨，仍然坚持要用市场的方式。历史一次一次告诉我们，试图通过管制的方式来控制经济活动只会造成更加的不公－谁跟政府相关部门的人有关系谁就能得到被管制的资源。

 

最后，凡是在本博客的开始觉得我们不应该限制人们吃多少肉，但是在本博客的后半部分觉得我们还是应该限制人们买多少房的人，请举手，并说出你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