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达卢西亚 1 – 格拉纳达 阿尔罕布拉宫 (la Alhambra, Granada, Andalucía)

 

昏睡中，被一阵广播吵醒。原来是机长告诉大家飞机即将穿越法国和西班牙边境。掀起舷窗一看，飞机正在Biarritz上空。比利牛斯山脉犹如一条巨龙从远处游移过来，最后潜入浩瀚无边的大西洋。飞机进入了伊比利亚的领空。在这个小小的半岛上，有太多诱人的去处。但我这次旅行的目的地不是小资的巴塞罗那，也不是皇家的马德里。我要往南，再往南，一直到西班牙的最南端，整个欧洲的最南端，到那片叫做安达卢西亚的土地上去，寻找斗牛士和吉普赛女郎，寻找真正的西班牙，那个热烈的、充满激情的西班牙。

飞机在Granada上空盘旋着等待降落。远处Nevada山脉上的积雪早已被烈日蒸干，剩下一望无际的黄土，干旱生烟。从空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块块巨大的红斑，仿佛大地也被太阳灼伤了。只有橄榄树受的了如此炎热的气候，它们像一个个战士，整齐地排列着，形成一张巨大的军阵。500年前Isabel女王的大军，或许也是在此集结，正准备攻下摩尔人的最后一个据点 – Granada。公元8世纪的时候，摩尔人从北非入侵西班牙。当欧洲人还在中世纪的黑暗中摸索时，阿拉伯人已经在这里开创了一个大唐般华丽的盛世。La Alhambra，这座精美绝伦的伊斯兰宫殿，便是阿拉伯人当年辉煌的最佳证明。

在建筑理念上，La Alhambra 和中国宫廷建筑有许多相似之处：都是以相对封闭的四合院落为单元，以门、墙、廊相连，靠群体效果制胜，而不像凡尔赛宫那样，旨在突出单体建筑的高大以及开阔的空间。然而中国宫廷建筑在布局上过于讲求工整和秩序。比如故宫就是在一个平面上，沿一条中轴线，向两侧对称铺开的。这样的建筑威武庄严，却丢失了自然之趣，适合行政办公而不适合起居休亲。相比之下，La Alhambra 宫更符合中国古典园林可游、可居的审美原则。它修筑在一座山丘上，其布局设计是立体的。远远看过去，只见大小院落，高低相连，环抱山头。远近楼台，各抱地势，钩心斗角。进到宫内，在风格各异的庭院间穿行，廊腰缦回，石阶上下，冥迷而不分西东。同样是华丽的宫殿，凡尔赛宫的华丽在于它的气势磅礴，La Alhambra宫的华丽则在于它的错综复杂。

 

漫步在券廊里，面对满墙令人眩晕甚至窒息的雕饰时，我不得不佩服阿拉伯人的精细。由于伊斯兰教禁止偶像崇拜，阿拉伯人便把他们优美的文字拿来作装饰图案，再点缀些花草藤蔓，密密麻麻地刻在墙壁上，柱头上，穹顶上。厚重的砖墙就这样被镂成了一帘帘纱帐，可谓极尽雕工之丽。由于这里气候炎热，房子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窗户，只有一些镂空的墙眼。阳光从这些孔中射进来，被切割成整齐的几何形状，一部分撒在殿内的地板上，印出神秘的图案，一部分泻在墙上，照亮那些素雅的azulejos瓷砖，反射出淡淡的蓝光。

可能从古巴比伦的空中花园开始，阿拉伯人就已经是喷泉技术的专家了。La Alhambra宫自然少不了各式各样美轮美奂的喷泉，他们通常是每个院落的构图中心，比如最著名的狮子院喷泉。还有更多数不清的小喷泉，藏在幽幽的花园中，等待你去发现。为了配合喷泉，阿拉伯的能工巧匠们还布置了大量人工水景，五步一池沼，十步一水榭，整个宫殿波光粼粼，宛若悬浮在水上。喷泉射出晶莹的水柱，落到路边的明渠里，再沿石阶层层下泻，最后引入池塘，轻抚游鱼。徜徉于宫内，看万泉涌动，听流水潺潺，一种难以言述的惬意。此外，水可以起到调节气候的作用，无论宫外多么炎热干燥，宫内始终清凉湿润，恍若隔季。

羡慕当年的摩尔苏丹，竟能亲身居住在这座天方夜谭般的宫殿里。每天蒸蒸hammam，抽抽水烟，一边喝薄荷茶，一边看美女肚皮起舞。这样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他们哪还有心思料理朝政？摩尔人开始衰败了。到公元13世纪，他们在伊比利亚的江山已经丧失殆尽，只剩下最后一个堡垒 Granada。到公元1492年的时候，Granada 也被攻破了。Isabel 女王把他们彻底逐出了伊比利亚半岛，完成了基督教的la Reconquista。